一直到2014年初，作为一个张店八中初四学生的家长，我心中对女儿未来之路的设想都是一个固定模式：参加中考，考取市实验中学，拼搏三年，考上一所好大学。如此而已。

但有一天藻儿放学回家，忽然跟我说：我要考济南外国语学校，你没事盯一盯这个学校的网站，有招考通知的时候我们就报名！

我到现在还记得我跟她妈当时两脸懵圈儿的样子：济什么？济南……外国……学校？……怎，怎么个意思啊这是？

我们家有个习惯，一般在关于女儿学业方面的事情上，大到择校、假期报特长班，小到做作业几点睡觉几点起床周末时间怎么安排……一般都以孩子自己的意见为主，我们俩只管配合执行。当年藻儿从张店西六路小学毕业小升初的时候，本已经考取了某著名民办中学都预交了近万元学费了，突然片区内在建的张店八中又借校招生，她当即决定放弃民办中学去张店八中读初中。没办法我只好又求爷爷告奶奶把预交的学费给讨回来，让人家民办中学校长好一通数落。现在再看当年孩子这个决定非常正确，张店八中的教学质量还是很不错的，藻儿非常喜欢这所中学和她的老师们，在那儿度过了快乐的四年初中生活。

这次我们当然也得尊从藻儿的意向，毕竟是初四的“大孩子”了，思路应该比小学那会儿更“靠谱”。但是，你总得让爸爸妈妈先知道知道这个济南啊外国语学校是个什么东东吧？千真万确在那之前我们甚至对这个学校都闻所未闻。
于是，上网，到处打听……这才大致弄明白济南外国语学校的基本概念——敲黑板！

——请需要的家长和孩子看清以下信息：济南外国语学校，济南市老牌民办学校；从小学到高中分三个校址办学；高中部全名是“济南外国语学校三箭分校”，与山东省实验中学、山师大附中并称济南市三大名校；高中部地址在历城区郭店镇，遥墙国际机场附近；重视素质教育，鼓励学生自主学习，强化突出外语教学；高中毕业后升大学以“保送”为主，但无论文科生还是理科生，保送的专业只限于外语类；招生对象主要为济南户口的学生，同时在济南市之外全山东省范围内通过考试招收一定名额的应届学生，统称“省招生”，但竞争非常激烈……

在当时，我们对济外这所学校的了解大致就是这样。

说实话，当时一看到“保送”这个词，我的瞳孔都放大了，对我们当家长的来说这太有诱惑力了！——不用考试就上大学，而且是好大学！还有比这更美的事吗？尤其在济外网站看到2013年、2014年那些被保送学生的照片，一个个眉清目秀阳光清澈，一看就是要成为国家栋梁的样子，清华、北大、复旦、浙大、北外、上外……几乎全国所有名牌大学都有，而且每所大学保送数量还都不少！我的天哪！这么美好的学校焉有不上之理？

而且，它突出外语教学——这个咱孩子有优势啊！从小她就喜欢读书写作，语文、英语都是强项，尤其到了张店八中，班主任是咱们张店一流的中学英语教师王青老师，更是让女儿的英语水平一直保持着高水准。

好！就去济南外国语学校！后来才知道，我当时想得还是有点过于简单了。

于是把济外的网站收藏起来，没事就点开看，生怕错过了招考通知。这么折腾了小半年，忽然有一天，我都快忘了这个事的时候，印象中好像是距离咱们淄博中考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济外的招考通知出来了。集中一天考试，只考英语、语文、数学、理化（算一门），英语成绩除计入总分外，还要作特别参考。

赶紧网上填表、上传、缴费、打印准考证……一通忙活，然后订宾馆——敲黑板！！

又一个重点！——为了让孩子有个好状态，去济外考试，最好还是提前一晚住到学校附近。

可是上网一查才知道，敢情这个遥墙啊，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纯乡村地带，根本就没有几家像样的宾馆。百度携程艺龙混在一起挨着问，居然都爆满了！爆满了！！爆满了！！！！噢，原来不光是咱的孩子想上这个学校啊？这得多少孩子报名啊？后来才知道，好多家长人家提前一个月就预订好宾馆了。最后好不容易搜到一家还有房间的，电话里开口就是400一晚，不还价！——特么谁还有心思还价啊？
考试前一天驱车前往，下了高速，正赶上遥墙郭店一带修路，到处百废待兴跟刚刚炸了似的。一边打听一边绕道，沿途随见晾在公路上的麦子和晒得黝黑的农民。好不容易到了“旅馆”一看，除了招牌，那地方怎么看都不像一家“旅馆”，之简陋破旧，真是一晚上4块都有点贵。老板倒是实在：嘿嘿，俺们这里每年就靠着济外招生这一天挣钱咧。

当晚我基本没睡，负责给她们娘俩轰蚊子。

第二天早早赶往济外，远远就发现济外校门前那一整条街都被送考的车给塞满了，看车牌全省哪儿的都有。

由消息灵通的家长处得知，这次全省报考济外的考生有近1300人，一起角逐80个录取名额。

另外，如果考不上，还可报以出国留学为方向的“济外国际班”，“那个分数低一些”……那天是个周六，骄阳似火，出奇的热，到处都是满脸油汗的家长和孩子。我估摸了一下，1300考生，送考的家长得有2000多。

校方开放了学生食堂，让家长进去候场。我借机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了一下这所传说中的学校。怎么说呢，第一印象这学校挺有钱，建筑规划都透着宏大、欧式，处处比较整洁、幽静，给人感觉管理得很规矩。因为考试，校方拉了好多警戒线，设了禁入区，家长不得随意走动。但是神通广大的孩她娘还是成功潜入女生宿舍侦察了一番，回来说还算干净，就是卫生间有点小，没空调。

中午学校食堂售饭，学生家长匆匆吃完，下午接着考。

藻儿说，题目不是一般的难！

下午考完返程，回家继续准备咱淄博的中考。

中考结束，等候公布成绩的时候，济外网站上率先来了通知：藻儿被录取了！并且限定周末就去交钱办手续，否则视为弃权，而且警告你——如果办了入学手续，再想退了去别的中学，那么，那基本上是不可能滴！

在这历史性的一刻，藻儿稍微犹豫了一下。因为以她初中四年的学习成绩，考取市实验是毫无问题的。那么问题来了，是去济南外国语学校呢？还是去市实验中学？我跟她妈更是无限纠结，把亲戚差不多都发动起来了，各种通讯工具开会，生怕走错这步棋耽误了孩子。最终还是女儿自己拍了板：去济外！

交钱的时候碰到很多同样犹疑不决的省招生和家长，看来孩子的出路选项多了也是一种痛苦。说实话，当时我心里都盼着藻儿考不上市实验，那样“我们就没什么纠结和遗憾了”。然而几天后，中考成绩公布，不出所料藻儿的分数大大超过市实验录取线。我心里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别的什么，一时都有点不知怎么拿捏了。

不管怎么说，终于还是开始为“去济南上学”做准备了，毕竟，这将是女儿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独立生活”。
忽然就有了各种家长群：“济外家长群”、“济外各年级家长群”、“济外淄博家长群”……大群套小群，每个孩子的爹妈都同时串在里边。那阵子一打开QQ各路信息竞相闪弹，主要是各年级的妈妈们海聊甚欢，从学习到吃喝拉撒，事无巨细，问得可笑答得糊涂……孩她娘每天从中提炼出有用的情报，记录下长长的准备事项清单。

知道了一个词儿：大小周。敲黑板！

——就是说啊，除了正常的节假日和寒暑假外，济外的孩子平时是每周休息一次，一次是周五中午离校，周日晚上返校，这叫大周；一次是周六中午离校，周日晚上返校，这叫小周。大小周间隔排列，次第轮换。

还欣喜地得知，淄博这边的大众出租、公共汽车公司等几个机构，一直针对淄博在济外的孩子提供大巴专车服务，每周接送一次，每年的费用在2000元左右。一直不知道最早这个业务是哪位家长促成的，在此向他或她表示衷心地感谢！这给孩子和家长带来了多少方便啊，要不然每周家家自己接送，麻烦不说，安全也是个大问题。

暑假孩她妈拽着我几乎天天去商场，搬回各种莫名其妙的物件，“孩子住校一定用得上！”。最终，望着那一大堆东西，我觉得我们都能在遥墙“重建家园”了。

然而报到的日子终于来临。9月初的一天清晨，不顾藻儿反复强调“我又不是被流放！”的提醒，我们把车里塞得像一座小型超市，又反复检查“还落下什么东西了没有”，这才一路直奔济南外国语学校。

到了学校知道了济外的第一个规矩：任何外来的车辆不准进入校园，不管什么日子，也不管你车上拉的是什么，全都得靠人力往里运。

所以这是一个真正拼爹的时刻！

虽是9月初，但天气依然酷热，所有的爸爸都汗流浃背肩扛手提一趟一趟往各自娃的宿舍里搬大小行李。这个时候看出平时锻炼的优势来了，藻儿不住夸我：“看我爸，那就是个小伙子啊！”这么一说我还来劲了，上楼梯都是一步两级。不过等我把所有东西搬到宿舍里，T恤衫上早已布满大片白色的汗渍，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宿舍楼里人山人海，不光有学生和爹妈，很多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也来了。有位胖胖的老奶奶拄着拐杖上楼，身后楼梯上堵了一大串苦不堪言扛着行李的家长，因为拘着矜持，还都不好说什么。很奇怪还有好多小不点儿童兴奋地喊叫着到处乱跑，经妻子悄悄提示才明白“那可能都是二胎”。

爹妈还在忙活的时候，孩子们都统一换上了草绿色的军装，被各班教官带到操场上开始了军训。等安顿得差不多了，家长们又迅速聚拢到操场周围伸着脖子找自己的孩子。这时候，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远的，根本分不出哪个是自家的孩子看着都一个模样。

靠到饭点儿，在餐厅门口等到了藻儿他们班的队伍，赶忙把孩子招呼过来紧着嘱咐。女儿也不知听见没听见反正是不住地点头，然后说了句“好了我去吃饭去了你们路上小心爱你们再见！”，转身就跑。

落日的余晖正渐渐退去，眼前的一切都笼上了一层昏黄的光晕，好像一张从拍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永存于记忆之中的老照片：到处都是惨绿色的迷彩服，家长们小心翼翼地散在远处。过于宽大的军装让藻儿奔跑的背影看上去像极了一个卡通宝宝，使我想起她小学时每天早上在我的注视下跑进校门的样子。她显然很兴奋，回到队伍里跟自己的新朋友们说了句什么，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学生们的队伍鱼贯进入餐厅，直至看不到藻儿了，我们才默默走出校门，驾车返程。此时天已全黑，车灯所及，闪过各种陌生的景致。黑暗中，能听见孩她娘低低的啜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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